商人们在控告迈尔鲁夫的同时,也夸赞他仁慈慷慨,他们却不知道国王是个爱钱如命,比普通百姓更贪婪的守财奴。他听了商人们的夸赞,敬佩迈尔鲁夫仗义疏财的豪爽气派,便存了私心,利欲满胸,无形中把他当为贪求获取的好对象,欣然对宰相说:“那个生意人要不是拥有雄厚的资财,他绝不会这样仗义疏财的。他的货驮一定会运到,那时候商人们会包围他,他的钱财会大批地落到他们手里。其实,我比他们更应该享受他的财富,因此我打算结识他,和他打交道,以便他的货驮运到时,好把商人们可以拿到手的那笔巨款弄到我自己的手里来,让我来独享这笔巨款。”
“但我认为他可能不是好人,我总感觉他是一个骗子。这种招摇撞骗的把戏,能骗得了别人,可别想骗过我。”宰相表白他对迈尔鲁夫的看法。
“我要考验一下他,看看他到底是骗子还是正人君子。”
“那么主上打算用什么方法考验他呢?”
“我只要召他进宫来,先对他表示尊敬,然后拿我的那颗名贵宝石给他看。他要是识宝,并能说出它的价值,便可证实他不失为行家,是有钱的享福人,假若他不识宝,不知行情,就证明他是骗子,到时再杀他不迟。”
迈尔鲁夫在得知国王召见后,立即来到宫中,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问候国王。国王让他坐在自己面前,谦恭地问他:“你就是那位闻名于世的富商迈尔鲁夫吗?”
“是,小人就是迈尔鲁夫。”
“听说你欠商人们六万金币,这是事实吗?”
“是,这都是事实。”
“那你为什么不清还债务呢?”
“我已经告诉他们要忍耐一些时候,等我的货驮运到,我会加倍赔还他们的。到那时候,他们要金币,我给他们金币;他们要银币,我给他们银币;他们要货物,我给他们货物。反正我的钱财货物很多,要什么有什么。由于他们的贷款给了我很大的方便,在我感到为难时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给予了我极大的帮助,对此我感激不尽,为报答他们的情谊,我准备加倍地偿还贷款,欠一千金币,我还两千金币好了。”
听了迈尔鲁夫的回答,国王没有感觉到丝毫可疑的地方,于是把他那颗非常心爱的、榛子般大、价值千金、独一无二的珍贵宝石递给他,说道:“贵商,你看这是什么东西?值多少钱?”
迈尔鲁夫接过宝石,捏在大拇指和无名指之间仔细端详,暗中使劲一捏,一下子把那颗脆薄的名贵宝石弄破了。
国王大为吃惊,质问道:“你为什么弄坏我的珍贵宝石?”
迈尔鲁夫冷笑几声,漠然回道:“主上,这不是珍贵宝石,而是一块普通的矿石,几乎没有什么价值。陛下凭什么说它是珍贵宝石呢?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是宝石,那它的价值至少在七万金币以上。陛下难道不知道,跟榛子一般大的宝石是根本不存在的。这个不值钱的东西,一般人都看不上眼,陛下贵为天子,怎么把一块矿石视为价值千金的宝石呢?不过这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你们还不算十分富有,你们库中还没有真正收藏到名贵的宝物。”
“那么,请问贵商,你是否也运来了宝石?”国王问。
“多得很。”
“你能送些给我吗?”国王被贪婪迷住了心窍。
“那还用说,等货驮运到,我会献给陛下的。反正我运来的宝石非常多,陛下既然需要,我立刻献出来好了。”
国王喜不自禁,他对迈尔鲁夫的债主们说:“回去吧!安心做你们的买卖去,大家耐心等一等,待他的货驮运到,你们来向我取钱好了。”
国王遣去了商人们,接着跟宰相商谈,表示有意选迈尔鲁夫为附马。国王说道:“爱卿,希望你好生接待那位富商迈尔鲁夫,多多阿谀奉承他,不妨和他谈谈公主的姿色,诱他前来求亲,娶公主为妻。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享受他的财富了。”
“主上,我对此人的言行的表示怀疑,据我看他是个善于吹嘘的大骗子。希望陛下多个心眼,最好别提此事,免得毫无价值地葬送了公主。”
原来宰相是个野心家,曾经竭力奔走活动,企图娶公主为妻,却因公主拒绝而告失败,因此国王看透他的用心,勃然大怒,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家伙!之所以对我心怀不善,完全是因为以前你曾向公主求婚,遭到拒绝,而萌发的报复心,现在你竟敢铤而走险地出来破坏他的婚姻,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奉劝你,赶快放弃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告诉你:迈尔鲁夫知道那颗宝石的价值,就显然是个行家,他弄破宝石,那是因为他轻视它的缘故,你不配出此流言蜚语骂他,说什么他是骗子。他有许多珍贵宝石,若他见了公主的姿色,必然会疯狂地爱上她、迷恋她,并与她结婚,这样他会把所有的财宝都送给她。你的心术不正,存心破坏我女儿的美满姻缘,不外乎不想让我享受他那份宝贵的财富罢了。”
宰相被国王骂得哑口无言,惟恐国王惩罚他,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他不得不百依百顺地听众国王指示,热情地亲近迈尔鲁夫,并向他说道:“国王非常敬爱你,他的女儿生得十分美丽可爱,德才兼备,并有意选你为附马,你意下如何?”
“好的。不过请他老人家耐心等一等,待我的货驮到时才可以举行婚礼。因为跟帝王结亲,费用很大,公主的地位高,必须付出很可观的一笔聘礼,才能和她的身份相称。现在我手边没有钱,须等我的货驮运到,我便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了。到那时,我会拿五千袋金币作聘礼。结婚之日,我拿一千袋金币赏穷苦的可怜人,一千袋金币赏给参加婚礼的人,一千袋金币设席招待宾客和士兵。结婚的次日,我会拿一百颗珍贵宝石送给新娘,一百颗赏给宫娥彩女,以表示我对新娘的崇高敬意。我还需要送一套衣服给穷苦无靠的可怜人,此外还必须继续广施博济。要想实现这些,肯定只有等到我的货驮运到才地。我有的是钱财,花这点钱我是不在乎的。”
宰相把迈尔鲁夫对于结婚的想法和意见转告国王。国王听了,说道:“从他如此具体的计划中,就可以看出他的品性,你现在还认为他是善于吹嘘的大骗子吗?”
“我对他的看法还是没有改变。”宰相胆怯地小心回答道。
国王非常惊诧,破口大骂一通,最后说:“用我的头颅发誓,你若再固执己见,我非杀你不可。现在我命你快去请他来,我决心立刻招他为附马。”
宰相唯命是从,马上去见迈尔鲁夫,说道:“随我来吧!国王有话对你说。”
迈尔鲁夫满口应诺,立刻随宰相谒见国王。
“你不必再推辞了。”国王对迈尔鲁夫说,“我的国库存量颇丰,可以说什么都有,你只管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吧。公主和彩娥宫女们,你想怎样赏给他们,就赏给他们吧。现在我们既然有了这层关系,为尊重你的妻子,我们会耐心地等待你的货驮运到。到那时你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总而言之,你我之间就不要再分彼此了。”
之后,国王请来教长,一边举行公主和迈尔鲁夫的订婚仪式,一边着手筹备婚典,下令将城市装饰一新。在备办丰富的筵席后,便敲锣打鼓地宣布结婚仪式开始。迈尔鲁夫衣冠楚楚地坐在交椅上迎接宾客,官绅庶民络绎不绝地前来祝贺,各种民间艺人也应邀参与盛会,弹唱歌舞,热闹空前。
迈尔鲁夫吩咐管库的取来金币银币,一把一把地洒给看热闹的群众,不断分发衣物。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的迈尔鲁夫喜气洋洋,快活极了。
管库的忙里忙外应接不暇,不断地从国库中取出财物供迈尔鲁夫随便施舍,任意挥霍。
宰相看着这一切只有干着急,但他不敢吭声。商人阿里眼看迈尔鲁夫那种挥金如土的施舍方法,吓得惊慌失措,悄悄地找机会对他说:
“你这个投机取巧、人神共弃的家伙,我真恨不得扇你两耳光!你消耗了商人们的钱财还不够,还要将国王的库存挥霍一空才甘心吗?”
“你管不着,等我的货驮运到,我会加倍偿还的。”迈尔鲁夫傲然回答阿里,不听劝阻,继续施舍,在慷国王慨的同时,还暗自说道:“我会高枕无忧地睡大觉的,因为该发生的事件,到时候必然会发生,这是命运注定了的的。”
他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处世之道,兴高采烈地备办喜事,不停地歌舞宴客、施舍救济,一直折腾了四十天。到了第四十一天,才正式隆重举行婚典,全体朝臣和文武官员都列队参加仪式。他们把打扮得像仙女般的新娘引进礼堂。迈尔鲁夫得意忘形地拿金币当喜钱,随便地撒向人群,并认为此举是为尊重新娘。因此,他又花掉了为数不少的一笔的巨款。
盛况空前的婚典仪式举行完毕,宾客送迈尔鲁夫进入洞房,然后尽欢而散。
迈尔鲁夫坐在高脚椅上,神气十足,右手捏起拳头,重重一拳打在左手掌中,随即装模作样,摆出很受委屈的苦恼面孔,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拍拍手掌,唉声叹所气地说道:“事到如今,全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了!”
“夫君,今天应是喜庆的日子,你为什么愁眉苦脸的样子呢?”公主关切地问道。
“由于令尊过于着急,把我的计划给打乱了。他的这种安排,与拔苗助长没有两样。我怎能不忧愁苦闷呢?”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能告诉我吗?”
“他不等我的货驮运到,便叫我跟你结婚。先前我打算至少拿出一百颗宝石,送给你的奴仆做纪念,每人给一颗,让他们欢喜快乐地说:‘这是我们小姐洞房花烛夜,附马爷留给我们的纪念。’这种赠送纪念品的习惯,其目的不外乎是尊重你的地位,炫耀你的优秀品质罢了。对于分送大批宝石,我是毫不吝惜的,因为宝石这种玩艺儿我有的是。”
“别为这点小事忧愁苦闷吧,我是绝不会多心的,因为我完全可以等到你的货驮运到再说。至于奴仆么,他们更不会在乎这点。待你的货驮运到,我们再来索取宝石和其它贵重物品吧。”
新婚的第二天,迈尔鲁夫在澡堂沐浴后,换上宫服,衣冠楚楚、神气活现地进宫谒见国王。朝臣和文武官员为尊敬爱戴他,都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问候他,祝福他。
他坐在国王面前,问道:“管库的在哪儿?”
“喏!那不是,他早就来了,正等候阁下的吩咐呢。”官员们齐声回答。
“快去给我取衣服来!”他吩咐管库的:“全体朝臣和文武官员,每人送一套衣服。”
管库的遵循命令,诚惶诚恐地从国库中取来大批衣服。于是迈尔鲁夫一一把衣服赏给朝臣官员们,并按照他们的官阶分别赏赐金银,继续挥霍,慷国王之慨。已整整过了二十天了,他自己的货驮仍音信杳无。这时候管库的感到有些为难了,他非常忧愁、疑虑,并趁迈尔鲁夫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求见国王,跪下去吻了地面,然后奏道:
“主上,国库中的财物,已所剩无几,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十天,全部财物都将耗尽。
在此情况下,下官不得不先行奉告陛下,否则,陛下事后会埋怨我的。”
此时只有宰相在国王身边。国王听了报告回头对宰相说:“爱卿,附马的货驮过期不到,而且消息杳无,你看是什么缘故呀?”
“主上,愿安拉关照陛下!”宰相冷笑一声说:“由于陛下昏庸愚昧,已经被那个骗子给骗了。我以陛下的头颅起誓,他根本没有什么货驮,甚至也没有一块布条可以安慰我们。
这一切不过是他花言巧语欺骗陛下,想荡尽陛下的财产,并免费娶公主为妻罢了。我看陛下还要昏庸到什么时候才能觉悟呀?”
“爱卿,我们现在能用什么方法才能了解他的真实情况呢?”
“主上,只有妻子才能探听丈夫的秘密。陛下可以找公主来,让她躲在帘后,我跟她谈一谈,并向她打听附马的情况。只要她愿意谈,我们就能掌握迈尔鲁夫的底细了。”
“完全可以。用我的头颅起誓,如果事实证明他真是个骗子,那我非用最残酷的刑法处他极刑不可。”
国王与宰相一起来到后宫并让他呆在休息室里,趁迈尔鲁夫不在时,派人请出公主,叫她隐在帘后,然后对她说:
“女儿啊,宰相有话对你说。”
“相爷,你有话对我讲吗?”公主问。
“小姐,你要知道,你丈夫把令尊的财物都花光了。他没有掏一文钱做聘礼就娶了你为妻,却经常大言不惭地每次给我们许下诺言,但都不能兑现,他的货驮始终没有运来,而且半点消息也没有。总而言之,事到如今,只好请你把他的实际情况告诉我们,我们才好想法对付他呢。”
“他许诺的可多了。他每次和我见面,都许愿说要给我宝石,给我绸缎,给我金银衣帛,但这一切不过是他空口说白话,我始终不见他拿出什么来。”
“小姐,今晚你能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一谈吗?你这样对他说:‘把实情告诉我吧!你只管放心,什么都不必顾虑;你既是我的丈夫,无论如何我不会抛弃你。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会想办法挽救你呢。’你跟他谈话时,必须掌握好分寸,态度灵活些,有时表示疏淡,有时却要格外亲密,充分流露出热爱他的心情,一往情深地稳住他。这样下一番功夫,探到实情后,你再来告诉我们好了。”
“父王,女儿已经知道怎样去打听情况了。”公主同意宰相的指使,向国王当面保证后,才姗姗归去。
当天晚上,迈尔鲁夫照例按时回到寝室,公主便根据宰相的指示,向丈夫大献殷勤,甜言蜜语地阿谀他、谀媚他,极尽其诱惑的能事,终于把他迷倒了。这时候,她眼看迈尔鲁夫全身心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有了一定的把握,她才开口说:
“我亲爱的!你是我的生命,是我的一切,我祈求安拉保佑,让我们夫妻白头偕老,永不分离,因为爱情把我的心占据了,爱的火焰使人热血沸腾,哪怕海枯石烂,我这一辈子跟定了你。不过现在我求你把真相全告诉我,纸始终包不住火,人不可能永久保持常态而不露马脚。你这种招摇撞骗、欺世盗名、大量骗取父王的财物的行径,打算何时结束呢?如果我不赶快想办法挽救你,让你悬崖勒马,只怕父王一旦识破你的诈骗行为,那你就将死无葬身之地,而那时我也无法再帮你了。现在把真情告诉我吧!这对你是有益无害的。你对我暴露真情实况,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尽管放心,不必顾虑。多少次你曾吹嘘说你是商人,是富翁,有货驮。长久以来你曾口口声声说:‘我的货驮!我的货驮!’叫喊声没有停止过,可是事实怎么样?货驮的消息半点也没有。你眉目间却表现出忧愁苦闷,只因你口是心非,说的全是假话。你把真情说出来,若是安拉的意愿,我会设法解救你呢。”
“夫人,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只好将实情告诉你了,之后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那你说吧,但要尽量说实话!诚实是做人的美德。你可不要再撒谎,否则它会给你带来无法挽救的灾难!”
迈尔鲁夫听了公主甜言蜜语的一番启发,满心信任她,于是说道:
“夫人,你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生意人,我不但没有货驮,就连布帛也没有一块。在家乡我是原是个补鞋匠,靠替人修补破鞋糊口。我老婆伐特维麦,人们管她叫恶癞,是个尖酸刻薄,好吃懒做的泼妇……”于是他把老婆的泼辣性格和他不堪她虐待的情况以及逃跑出来的经历、行骗行为,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公主听了,捧腹大笑。
“你撒谎、撞骗的手法可是高明极了!”公主说。
“夫人!你能隐恶扬善、救困扶危的话,安拉会保佑你长命百岁。”
“你招摇撞骗,尽说谎话欺骗迷惑父王,致使父王上当受骗,为贪钱财而把我许配给你为妻,结果不但没有得到财物还把自己的钱财给搭进去了。只有宰相看出其中的破绽,他不相信你是商人,多次告诉父王,说你是善于撒谎的大骗子,父王却不相信,认为他是报复、破坏。原因是他曾向我求婚,但我不愿做他的妻子,因而断然拒绝了他,致使他怀恨在心。
我们结婚后的一段日子里,父王一直忧心忡忡,他不了解你的为人,嘱咐我探听你的底细。
如今我已了解了事实真相,若我告诉父王,那他定会暴跳如雷,并加害于你。不过你现在毕竟是我的丈夫,我当然不愿失去你。因此,不管你是怎样的,也不管你的诈骗行为如何的丑陋,我也只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这辈子我注定是你的人。如果父王要杀了你,定会把我另配别人,这种事,我死也不愿意。”
公主在知道丈夫的全部底细后,为了帮助他,便不厌其烦地把利害关系详尽分析一番,然后教他如何逃避灾难,嘱咐道:
“你去换一套宫服,带上我的私房钱共计五万金币,骑匹快马,尽量逃往父王管辖不到的地方去,并用这笔钱在当地从事生意买卖。一旦在他乡定居下来,便赶快写信来,让我知道你的情况,这样我便可以随时接济你,你就可以安心地客居异地。一旦父王逝世,我便会马上把消息告诉你,那时候你回来就会同样受人尊敬了。万一不幸,你先我而亡,或我先你去世,那就只有等来世再见面了。我觉得这样应付是对的。分别之后,只要你我安然活在世间,我可以不断地寄信、捎钱给你。现在你快去预备,星夜逃去,别待天明落到他们手中,后悔就来不及了。”
“夫人,看来目前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迈尔鲁夫非常感激公主,立刻起身,边换衣服,边命马夫配备骏马,急急地告别公主,连夜出走。旅途中碰到他的人,以为他是公侯将相,是因公出巡的,便未敢阻挡。
第二天清晨,宰相陪国王到休息室,然后派人去请公主。
公主奉名来到帘后,国王问道:“女儿啊!我命你探听的事情如何?”
“父王,事实已很清楚了,但现在首先要说的是,愿安拉揭穿宰相的丑恶嘴脸,因为他一直在变着法要丑化我和我的丈夫啊!”
“哦?怎么回事,能讲清楚些吗?”
“昨晚我丈夫回到房中,我还来不及跟他交谈,太监菲勒持信赶到我面前,对我说:
‘有十个奴仆站在宫门外,递这封信给我,对我说:劳你代我们吻我们主人迈尔鲁夫的,并劳驾把这封信交给他。我们是他的仆人,给他运货驮来了。据说他跟公主结婚了,因此我们赶到这儿来报告途中的遭遇。’我接过信来,拆开,见是他的五百名仆从联名写给他的。信里说:
小人等顿首再拜,谨上书迈尔鲁夫大人阁下:
我辈与大人分手后,不幸在路途中遭遇悍匪拦路劫杀。由于匪徒人多势众,以逸待劳,凶焰咄咄逼人,我辈进退维谷,虽人人奋勇,群策群力,以五百人之众,敌一千强徒,顽强抵抗,苦战三十日,但终因处于劣势,结果我辈牺牲五十人,损失布匹二百驮。因此我辈未能按期到达目的地。
今怕大人不安,特此先行奉阅。
我丈夫听了消息,喟然叹道:‘唉!他们不该这样,何必因为二百驮布帛去跟匪徒拼呢?区区二百驮布帛算得了什么尼?因这点小事而延期就大不应该了。二百驮布匹充其量不过值七千金币。看来我非亲自出马催促他们不可了。匪徒抢劫的那个数字,对整批货驮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损失,就当我给他们的施舍吧。’于是他若无其事地离开我,对损失货物和牺牲仆从的事满不在乎。当时我从窗户俯视,见给他送信的那十个仆从,个个生得眉清目秀、活泼伶俐,衣冠楚楚,打扮得十分漂亮得体。看来我们宫中的侍卫们是远不如他们的。后来他跟送信的仆从们一起去接货驮去了。赞美安拉,幸亏我没有着急把父王嘱咐我的话对他讲,否则他会歧视我、恼恨我呢。总而言之,事情差一点坏在宰相身上,是他信口雌黄,拿流言诽谤我的丈夫呀。”
“儿啊!事情没到那一步,真值得庆幸。你丈夫的钱财很多,因此他才不考虑什么损失。他从到我们这儿起,便仗义疏财,慷慨解囊,救济孤苦贫穷的可怜人。若是安拉的意愿,一旦他的货驮运到,我们的收获将会不少。”
国王精神抖擞地安慰公主,同时板起面孔,毫不留情地将宰相臭骂一顿。
再说迈尔鲁夫按照公主的安排,骑马星夜狂奔,在荒原漠野中艰难跋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他才停住脚步。他举目向四周望去,顿感前途茫茫,也不知该向什么地方去找归宿。想起昨晚的惜别,抑制不住奔腾澎湃的心情,在一阵唉声叹气之后,他越发觉得悲哀,继而嚎啕大哭起来,好像死神降临似的。他感到无生路可寻。
在彷徨、迷茫之中,他又如梦如醉地跋涉了一阵。正午时候,来到了一个小村庄附近,见一个农夫驾着两头水牛在田里耕作。他饥肠辘辘,不得不走近农夫,想讨点食物充饥。他向农夫打招呼,问候他。农夫见是一个官宦模样的人站在田边,于是忙丢下农活,回问一声:
“欢迎你,我的老爷!莫非你是达官贵人吗?”
“不错。”迈尔鲁夫回答。
“请下马来,我会把你当贵宾招待的!”农夫觉得他是一位善良的旅客。
“老兄,我看你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如何招待我呢?”
“老爷,我的家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小村庄里,你暂且下马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回去为你预备午餐,并给你的牲口带些草料来。”
“村庄既然不远,就不必麻烦你来回折腾,我自己去买些吃的好了。”
“老爷,村庄小得很,人家不多,里面没有市场,也没有做买卖的。向安拉起誓,能为像你这样的人提供服务,是我的荣幸,请稍事休息,我会很快给你准备好午餐的。”
迈尔鲁夫接受农夫的热情邀请,下了马,待在田边。农夫也随即一溜烟回村庄取食去了。
迈尔鲁夫坐在田边,等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好心的农夫,为了我而将耕作的时间耽误了,我应当替他耕作一会儿,尽量把他耽误的时间给补上。”于是他拿起犁柄,催牛耕了起来。可是刚犁了一会,犁头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老牛使劲拖,仍拖不动,索性站住了,再鞭挞也不走一步。
他放下犁柄,仔细打量,见犁头牢固地插在一个金环内。他刨开土检查,见那金环系在一块石磨盘般大的云石上。他怀着好奇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起那块云石,发现石下有阶梯到达一幢宽敞的地下室中。他仔细察看,见里面有四间房屋,建筑式样犹如华丽的澡堂。第一间房里堆满了黄金,第二间堆满了翡翠、珍珠、珊瑚,第三间堆满了蓝宝石、红宝石,以及各色玉石,第四间堆满了钻石和其它名贵宝物。房屋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透明的水晶匣,匣中盛着稀有的珍贵宝石,每颗宝石跟椰子一般大。在水晶匣中,陈设着一个小巧玲珑、柠檬大小的金盒子。
他看见那个金盒,十分迟惊诧,喜得几乎发狂,心想:“那盒子里一定是稀世宝物。”
他走过去,拿起金盒,打开一看,原来里面盛着一个金戒指,上面刻着符咒,纹路似蚂蚁的足迹。
他取出戒指,爱如珍宝,手指无意间碰了戒指一下,接着便有声音对他说:“我的主人,你忠实的奴仆应命来了。把你的需要说出来吧!你是要建筑一个城市还是捣毁一座城市?你是要消灭一个王国还是建立一个王国?要搬走一座山还是挖一条渠?你说吧!无论你需要什么,凭着创造昼夜的万能之神安拉的允许,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的!”
“可以看出,你大概是被主宰创造出来的生灵吧?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是做什么的?”迈尔鲁夫问。
“我是保护你手中这个戒指的神王,专门负责侍候戒指的主人。无论它的主人需要什么,我必须满足他的要求。他的命令我必须遵循。我统辖着七十二个种族,每个种族有七万二千个成员,每个种族的成员统辖着一个巨人,每个巨人统辖着一千奴仆,每个奴仆统辖着一千精灵,每个精灵统辖着一千土地神。他们全都听我的指挥,谁也不敢违背我的命令。现在你拥有戒指,从此我成为你的仆人了。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你说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圣旨,我必须遵循。你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需要我,只消磨擦戒指,我就立刻应声出现在你面前。但你千万不可以接连磨擦两次,否则我会被天火烧毁的。假如我被烧毁,那时候你忏悔就来不及了。我的情况,现在已无保留地告诉你了,祝你平安无恙。”
“那么,尊姓大名?”迈尔鲁夫问。
“我叫艾比·塞尔多图。”
“艾比·塞尔多图,这是什么地方?是谁叫你守护这个戒指的?”
“我的主人啊!这是一个名叫尚德·班·翁顿的地下宝库。它的主人尚多德·班·翁顿曾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中修建了举世罕有的石头大厦。他在世时,我是他的忠实仆人。这个戒指是他遗留下来的,一直保存在宝库中。如今它的所有权属于你了。”
“我需要这个宝库中的所有宝物,你能把它们给我搬出去吗?”
“完全可以。这个任务是举手之劳的事。”
“那好吧,你就按要求把所有的宝物都搬出去,一件也别留下。”
戒指神伸手一指,地面突然裂开。他钻进去,隐没了一会儿,接着便出来无数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孩子,手持金箩银筐,开始搬运宝库中的金银珠宝。不一会儿就全都搬光了。
这时,戒指神再次现身出来,对迈尔鲁夫说:
“报告主人,宝库中的宝物全都搬出来了。”
“这些漂亮可爱的孩子是谁呀?”迈尔鲁夫问。
“他们是我的孩子。因为这是一桩小任务,他们能够胜任,所以我叫他们来服侍你,对此,他们会感到荣幸的。现在你还需要什么呢?请吩咐吧。”
“你能不能给我弄些骡马和箱笼来,把宝物装在箱笼中运走?”
“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了,可以马上完成!”艾比·塞尔多图应诺着大声一喊,他的八百个孩子闻声出现在他的周围,听候命令。
他吩咐孩子们:“这样吧,你们中的大多数给我变成骡马,剩下的一部分变成非常漂亮标致的、王宫里所找不出来的奴隶,一半变成马夫,一半变成仆役,然后前来接受任务。”
他们遵从命令,一霎间,全都变了模样。其中的七百变成骡马,其余的分别变成马夫和仆役。之后,戒指神又大声呼唤他的奴仆,奴仆们闻声来到他的面前。他随即吩咐他们中的一部分变成骏马,配备着镶珠宝的金鞍银辔。
迈尔鲁夫看着这一切,问道:“箱笼呢?”
戒指的仆从立刻给他拿来了箱笼。
他吩咐他们:“把金银、珠宝分类装在箱笼里!”
仆从们遵循命令,把财富分类装箱,配搭成三百驮,预备运走。
迈尔鲁夫忽然想起还需要布帛,便对戒指神说:“艾比·塞尔多图,你能为我预备一些名贵的布帛吗?”
“你需要什么地方的布帛?埃及的?叙利亚的?波斯的?印度的?或者需要罗马的?”
“每个地方的布匹都弄一百驮吧。”
“我的主人,如果是这样,那恐怕要请你宽限一个时期了,因为我要打发仆从,立即分头去各地收集布帛,并叫他们变成骡马,驮来满足你的愿望。”
“这前后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迈尔鲁夫问。
“一夜就足够了。明天天亮时,你需要的布帛肯定可以全部到齐。”
“那就说定了,给你一夜的时限。”
戒指神立刻吩咐仆从张起一个帐篷,摆出筵席,让迈尔鲁夫坐在里面休息、吃喝,并嘱咐道:“我的主人,请坐在帐篷里,让我的孩子侍候你,保护你,你不用着急,我会马上招集仆从,分派他们到各地为你收集布帛。”
迈尔鲁夫愉快地坐在帐篷中,面前摆着丰富的筵席,戒指神的孩子们像忠实的奴隶,忙里忙外地伺候着他。
这时候,那个回村庄预备饮食的农夫已经赶到,随身带来一大钵扁豆和满盛草料的一个马鼻袋,预备招待迈尔鲁夫,并帮他喂牲口。到了田边,他举目一看,见支起了帐篷,许多仆从手抱在胸前毕恭毕敬地站在篷里。他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帝王从这儿经过,临时在这里停留休息的,因而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暗自叹道:
“早知如此,我该杀两只母鸡,用黄牛油红烧出来,奉承国王了。”于是他转身要回家去杀鸡,预备款待国王。
迈尔鲁夫看见农夫的举止,高声唤他,并吩咐仆从们:“去请他进帐来吧!”
仆从们遵循命令,涌到帐外,把农夫本人和他身边的大钵、马鼻袋一起带进帐篷,把扁豆、草料摆在迈尔鲁夫面前。
迈尔鲁夫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这钵扁豆是给你预备的午餐,这袋里的草料是给你喂牲口的。请原谅我吧!先前我并不知道主上御驾光临,否则我会杀两只母鸡好好招待陛下的。”
“大可不必。其实国王并未到此,我不过是国王的姻亲罢了。只因我经受不起委屈,才愤然出走。现在国王派他的仆从前来接我,他和我之间彼此解释了误会,已好如初,因此我不再在外面流浪,打算明天一早便回朝去了。你我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你却像老朋友一样盛情款待我,让我不知说什么才好。你的饮食虽然只是一钵扁豆,但盛情可嘉,我是没齿难忘的,现在我愉快地接受你的盛情,一定要品尝你带来的这些食物。”
于是他吩咐农夫把扁豆摆在席间,边吃扁豆,边请农夫享用席中的山珍海味,直至宾主都吃饱喝足,才退席洗手,将吃剩的饭菜赏给仆从们。迈尔鲁夫又吩咐仆从们盛了一钵金子,送给农夫,说道:“带回去吧!有机会你上京城去,我会好好答谢你的。”
农夫满心欢喜地带着一钵金子,赶着耕牛回庄去了。
当晚迈尔鲁夫在帐篷中舒适、愉快地过夜。仆从们怕他寂寞,因而预备了一批窈窕美丽的女郎,为他通宵达旦唱歌、跳舞,表演节目。迈尔鲁夫一直陶醉在歌舞声中,感受生平不曾梦想过的欢欣和快慰。
第二天一大早,迈尔鲁夫就看见远方腾起灰尘,弥漫在空中。过了一会,灰尘下面出现一个马帮,驮着大量的货物向他走来。
他仔细打量,见是戒指神按要求运来的各色布帛,总计七百驮,除驮布匹的骡马外,还有许多奴仆护送。而艾比·塞尔多图俨然是个大老板,骑着骡子,在马帮前开道引路。他还带来一顶镶珠宝玉石的金质驼桥,预备让迈尔鲁夫乘坐。
戒指神到帐前下马,跪在迈尔鲁夫面前,吻了地面,说道:“报告主人,布帛已按要求运到。这里还特地为你准备了一座金质驼轿以及一套从宝库中取来的名贵袍子,这件袍子是帝王宫中所没有的。现在请主人穿起袍子,坐上驼轿,起驾回朝吧。”
“我打算写封信,派你送到无诈城,亲自交给国王,报告消息。你必须扮成温顺的差役,和气些,不可鲁莽从事。”
“明白了,愿意效劳。”艾比·塞尔多图同意迈尔鲁夫的意见。
迈尔鲁夫写好了信,递给戒指神,让他立刻赶往无诈城,送交国王。艾比·塞尔多图领命迅速赶到城中,立即入宫,此时国王正和宰相坐在一起谈话。